记上海交大凯原法学院特聘教授、民革徐汇区委主委程金华

　　在即将年满不惑的程金华身上，有一种浓浓的学者气质。

　　这种气质，表现在他伶俐的谈吐，缜密的思维。无论什么话题，他总能用充满理性的语言与你侃侃而谈，言之有物，令人信服。

　　这种气质，也表现在他那一身的书卷气。他位于上海交大凯原法学院的那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堆满书籍，里面有法学、政治学、哲学、经济学，也有文学、史学。他说，这些书已经被搬了许多次，但他始终都舍不得丢弃。

　　“腹有诗书气自华。”对他的一个多小时的采访，于笔者而言，正是一种知识与思想的享受。

　　一

　　北京大学法学硕士、耶鲁大学法学博士程金华，如今主要从事的法学领域，叫做“法律实证研究”。其研究方法中，不乏统计分析等看起来与传统法学“不搭嘎”的手段和方法。

　　“法学，不就是条文、判例、法理学之类么？法律实证研究要做的是什么呢？”作为一个“门外汉”，笔者对此颇为不解。

　　“不是业内人士，对这个概念肯定会有些陌生。”程金华笑言。“传统的法学研究，多是解决法学内部的问题，是‘从法学到法学’；而法律实证研究，是从外部来做法学研究，用实证研究的方法，解决传统法学研究在法律实践中想解决而未解决的问题。”

　　这种研究思路起源于美国，而程金华国内少数“醉心于”这项事业的学者之一，也是这个领域坚定的践行者。如今，他已发表多项引人注目的成果，有关于公民法制需求的，有关于民间纠纷解决的，有关于律师职业的，还有关于司法制度和司法改革的。

　　而最让他感到满意的一个，是关于民间借贷利率规则的一个课题。

　　这篇题为《四倍利率规则的司法实践与重构》的论文，以大量数据分析证明：我国司法实践中适用的“民间借贷利率不得超过银行同类贷款利率四倍”的规则同民间接待逻辑相悖，应予以废止。

　　论文发表于2015年3月。几个月后的2015年9月1日，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》出台，明确废止了关于四倍利率的规定。

　　这也许只是一个巧合。但可以看出，法律实证研究在中国有其迫切性。“按照中共十八届四中全会精神的要求，立法要考虑百姓需要，考虑人的需要，法与社会要有互动。法律实证研究，切合了这个需要。”

　　论文在业内也引起了巨大的反响，被称为“搞法学研究的人想看到的研究成果。”这对程金华是一个莫大的鼓舞。“作为一个学者，能够把握住时代发展的脉搏，是一件幸事。”他说。

　　而这种对时代脉络的把握，正源自于他多年扎实的学科训练，和深厚的知识积淀。

　　二

　　回顾他走过的求学之路可以发现，程金华的学术生涯走得很踏实，也很丰富。

　　1994年，他以当时江西省上饶市广丰县文科状元的身份，考入华东政法大学刑事侦察专业。那时候，他的志向很简单：将来成为一名律师。但四年后，他以法律硕士生的身份走入北大，这里浓厚的学术氛围深刻地影响了他，使他树立了学术志向。

　　“越是在优质大学，越能体会到学者的分量。”在北京大学，他目睹了那些优秀的学者们罔顾名利，心无旁婺地埋首于书卷；闪烁于大学校园中的思想火花，让本来就喜欢读书、喜欢思索的程金华感到兴奋。他决心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。

　　2003年，他来到香港科技大学，攻读社会科学专业硕士。在这里，他得到了系统的社会科学研究能力和技术的训练，尤其是掌握了定量研究方法，为他今后的实证法律研究打下了基础。

　　三年后，当他来到而在耶鲁大学时，他已经是一个兼具深厚法学基础和社会科学基础的青年学者了。

　　在耶鲁，他真正地“开阔了眼界”。他从耶鲁看到了整个美国，从美国看到了整个世界，不但知识和见识得到了拓展，在思想和观念上也受到了巨大冲击。

　　他还记得初到耶鲁法学院时的一次讲座。“不同于国内讲座那种一个教授坐着讲、一群学生坐着听的模式，耶鲁大学每逢高质量的讲座，几乎所有大牌教授都会到场参加，并热烈地参与讨论。”在那场讲座中，有一位耶鲁法学院前院长、时任联邦第二巡回上诉法院法官Calabresi教授，尽管年近八旬，也坚持长时间地站排等候提问。

　　“在这样一个强大的学术共同体里，你会发现你不孤独，有一群人在分享你的知识。反观我们国内，大学里很多讲座都是单向的，很少有同行去听，更鲜有同行去交流。”程金华梦想着国内大学的环境也能如耶鲁一样，尊重学术、共享学术。

　　思路打开了，视野开阔了，学问扎实了，2011年，程金华带着满腹才学回到中国，先后在华东政法大学和上海交通大学任职，教学生、搞研究，乐此不疲地实践着自己的学术理想。

　　三

　　“在食品安全管理方面，我觉得区内细化的操作标准缺少，街镇联动机制不足，不同部门之间的数据共享尚需对接……”

　　这是在不久前民革市委关于《上海市食品安全条例》落实情况的专项民主监督活动中，程金华对被监督方提出的意见和建议。作为监督组的专家成员，每次的民主监督座谈他总是第一个发言，提出的意见建议针对性和操作性强，每每引起与会者的颔首赞同。

　　社会法制领域，是民革组织履职的特色和重点领域。作为上海民革组织内为数不多的专家级法学学者，程金华将他在这一领域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。行政审批，国企改革，大数据，基层政府法制化……自2012年加入民革以来，每年市委的重大课题中，都能找到他的身影。

　　“对于我来说，民革是另一个舞台。”程金华说，“民主党派履行职能的空间在不断扩大。无论是参政议政还是民主监督，都越来越强调专业化，我希望自己能在这个舞台上发挥自己的作用。”

　　从去年开始，程金华在民革党内多了一个身份：民革徐汇区委主委。这个岗位对他来说是全新的，而他仍然像做学问一样认真对待。

　　凡事就怕认真。他的认真，从纪律开始。他正在酝酿针对班子成员的考评制度，希望以此提高班子的工作效率。他也在思索如何让区委的履职工作更富成效，在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些蓝图，比如按党员本职工作和专业建立参政议政“小分队”……

　　“法律人尽管很多时候和人民站在一起，但他们和权利站在一起的机会永远更多。”这是程金华经常引用的一句话，出自法国政治家、哲学家托克维尔之口。

　　“作为法律的制定者、实践者或研究者，如果法律人总是考虑一己私利，他们主张的正义和公平就靠不住。”在他看来，法律人应当始终关怀公众利益，并在具体的行动之中，不断地实践这种关怀。

　　怀抱着这种信念，程金华通过民革的平台，真正展示了自己作为一名学者的责任与力量。